非洲大陆对于中国人来说，似乎是距离最遥远的大陆，也是最神秘难懂的大洲。这块土地上有人类最早的足迹，有人类最早的文明古国之一--埃及。但是它又是目前经济发展最落后的大洲。战乱与种族屠杀与这个大陆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本文着重于了解非洲的民主制度发展史，以及它与非洲经济发展的关系。
图一（1）：民主国家分布（绿色） 图一（2）：非洲国家名（颜色无意义）
图五：非洲民主国家反复性的例子
参考文献：
【1】BBC, “Quick guide: The slave trade”, March 2007, http://news.bbc.co.uk/2/hi/africa/6445941.stm
【2】Winston S. Churchill, The River War: An Account of the Reconquest of the Sudan, January 2004, Public domain books
【3】Winston S. Churchill, The Second World War, 1st edition, 1948,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
【4】Huntington, Samuel P. (1991). The Third Wave: Democratization in the Late Twentieth Century, University of Oklahoma Press.
【5】Freedom House (2011). Freedom in the World 2011, Comparative and Historical Data, http://www.freedomhouse.org/template.cfm?page=439
【6】David Beetham and Kevin Boyle， Introducing Democracy: 80 Questions and Answers, March 2009, UNESCO Publishing.
【7】Golder, Matt (2005). "Democratic electoral systems around the world, 1946–2000", Electoral Studies 24: 103–121
【8】胡峻玲：“世界民主在过去40年的发展图”，中国选举与治理网，2011年2月，http://www.chinaelections.org/NewsInfo.asp?NewsID=199201
【9】World Bank, World Development Report 2010，（数据中没有缅甸、北韩等国家）
我们首先回顾一下非洲的历史。北非一度是罗马帝国的一部分。从公元8世纪后，非洲北部及东部被阿拉伯人占领和统治。从8世纪到19世纪的11个世纪的中，大量黑人被贩卖到中东阿拉伯国家当奴隶。从16世纪到19世纪，非洲大陆经历了4个世纪的欧洲殖民统治，近1千万黑人被贩卖到美洲大陆当奴隶。这之后的19世纪到20世纪中期，非洲经历长年的战乱。由于其欧洲宗主国的关系，非洲被卷进两次世界大战，并且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重要战场。
民主制度在非洲大陆姗姗来迟。非洲的第一个民主国家直到1956年（二次世界大战结束10年后）才出现, 那就是新独立的苏丹。相比起来，其他的各个大洲从19世纪开始就陆续产生了民主国家：欧洲的英、法、德，北美洲的美国和加拿大，南美洲的智利和阿根廷，澳洲的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亚洲的日本等都在19世纪中后期建立起民主制度。非洲的民主进程比其他各个大洲，晚了近六十年。
在这里，我们把民主定义为选举民主（electoral democracy），即公平透明的多党选举。这有别于另外一种关于民主的定义，即体制民主（liberal democracy）。总的来说，体制民主的标准更严格些，它要求一个国家不仅在政体上， 同时在司法、公民权利上都达到一定的公正自由度。举例来说，赞比亚有选举民主，但其法制很不完善，政府腐败程度很高，不能算体制民主的国家。选举民主尽管比体制民主的定义要松一些，但是它仍然要求一国的选举有透明度，真正的多党参与及计票公正等。这样阿尔及利亚虽然有选举，但是选举不公正、透明，所以不能算选举民主国家。
按选举民主定义，非洲目前有18个民主国家。它们主要分布在非洲南部、西部和东部岛屿。非洲南部的民主国家有7个： 南非，莱索托，博茨瓦纳，纳米比亚，马拉维，坦赞尼亚，赞比亚； 非洲西部的民主国家有8个：马里，加纳，贝宁，圣多美和普林西，福得角，塞内加尔， 塞拉利昂，利比里亚。非洲东部岛屿国有3个民主国家：毛里求斯，塞舌尔，和科摩罗。下面的图一 (1) 是非洲民主国家的地理分布图。其中绿色为民主国家，红色的为非民主国家，岛国没有标出。图一 (2) 给出了非洲国家的国名及分布。
图一（1）：民主国家分布（绿色） 图一（2）：非洲国家名（颜色无意义）
图一：非洲民主国家的地理分布图
民主制度的发展在非洲大陆历经曲折。从20世纪50年代到现在，以苏丹在内的许多新兴国家在独立后采用民主制度，但很快又因军人执政和内战，陷入独裁政权中。尽管如此，非洲大陆的民主国家的总数仍然呈增长势头。下面是过去60年的发展图（数据来源，自由之家【4】，Matt Golder, 2005【7】）：
图二：非洲民主国家数目在1950-2010年间的发展图
从图二我们可以看到，非洲的民主国家的数目在1990年前呈缓慢、停滞地发展，几乎没有什么增长。实际上，第一个民主国家苏丹只维持了2年的民主状态（1956年和1957年），随后陷入内战和军人执政；这之后两年，非洲没有一个民主国家。在60年代期间，非洲的民主国家有少量增长，尼日利亚，索马里，塞拉利昂一度加入民主国家行列，但很快变成独裁。到1969年，非洲只剩下1个民主国家--毛里求斯。这之后的20年，非洲的民主没有多大进展。截止1989年，非洲只有3个民主国家：毛里求斯、博茨瓦纳和冈比亚。
从1990年开始，非洲的民主国家开始大量增加。从1990年到1994年，每年平均新增4个民主国家。到1994年，非洲的民主国家达到18个，新增的民主国家有南非和马拉维等 （详细过程见附表）。这个趋势与全世界的民主化大潮一致【8】，见图三。
图三：全世界民主国家数目在二战后的发展图
全世界的民主国家从1990年到1994年间新增了44个，除去非洲新增的15个，其他大洲新增了29个民主国家。这一切发生在苏联解体之后，意味着以苏联为首的共产主义阵营的瓦解。这之前，非洲、亚洲及美洲都受到苏美两大阵营的瓜分控制。当苏联的控制消失后，军事战争的压力在世界范围内减弱，各个国家开始走上正常的民主进程，非洲也不例外。
图二也表明，从1995年到2010年的15年间，非洲的民主发展起伏不平。尽管民主国家总数一度增长，并且在2005年达到24个，但这之后开始下滑。截止2010年末，非洲的民主国家数为18个，回复到1994年的水平。
在观察非洲民主国家的总数变化后，我们再来看看非洲民主国家的比例变化。整个非洲总共有53个国家。在1990年前，非洲民主国家的比例低于10%. 在1990年后，这个比例有了巨大变化，并且曾一度升到接近50%。但是在过去这5年（2010年往前算），民主遭到挫折。截止2010年，非洲民主国家的比例跌倒34%。图四描述了这个变化。
图四：非洲民主国家比例的逐年变化图
非洲民主国家的比例远远低于世界民主国家的平均比例：59%。下面是世界各大洲民主国家在2010年的比例列表 ：
表一：世界各大洲民主国家的比例
民主国家的比例 | 民主国家个数 | 国家总数 | |
亚洲 | 26% | 12 | 46 |
非洲 | 34% | 18 | 53 |
大洋洲 | 86% | 12 | 14 |
北美洲 | 87% | 20 | 23 |
欧洲 | 91% | 42 | 46 |
南美洲 | 92% | 11 | 12 |
（数据来源：自由之家【2】）
世界各大洲中，民主化最好的是南美洲和欧洲，它们的民主国家的比例都达到了90%以上。南美洲的唯一一个不民主国家是委内瑞拉，欧洲仅有的4个不民主国家是：俄国、白俄罗斯、格鲁吉亚和科索沃。大洋洲和北美洲的民主国家比例都在85%以上。大洋洲仅有的2个不民主国家为：斐济和所罗门群岛。北美洲仅有的 3个不民主国家为：古巴、海地和洪都拉斯。非洲民主国家的比例在世界各大洲中名列倒数第二，稍稍好于亚洲。亚洲民主国家的比例低于30%，这是因为西亚（中东地区）和中亚几乎没有民主国家，东南亚的11个国家中只有3个民主国家，比例为27%。非洲和亚洲将是未来世界民主化进程的最后博弈之地。
尽管非洲的民主发展与世界民主大潮（在1990年后）有相当大的一致性，非洲的民主化过程还有一个独特的特征，那就是它的反复性。大部分非洲国家成为民主国家后，又变成不民主国家，而且反复多次。这样的国家包括苏丹、加纳、尼日利亚、冈比亚、乌干达、赞比亚、塞拉利昂、索马里等。以尼日利亚为例，1960年开始自由选举，6年后成为独裁国家，1979年重新成为民主国家，但在1983年后又是军人执政。1999年尼日利亚从新走向民主，但在2006年后又失去公正的大选，直到现在（2011年初）仍是不民主国家。另外一个类似的例子是冈比亚，1972年开始自由大选，9年后（1981年）成为独裁国家，1989年又重新成为民主国家，不到5年（1994年）又退化成不民主国家，2001年冈比亚重新回到民主国家行列，但第二年（2002年）就反复成不民主国家，直到今天。
图五：非洲民主国家反复性的例子
非洲民主的这种反复性与其经济发展有直接关系。全世界国民收入最低的10个国家全在非洲。它们依次为（从最低收入开始）：刚果（金沙萨），布隆迪，几内亚比绍，利比里亚，厄立特里亚，马拉维， 尼日尔， 埃塞俄比亚， 中非共和国和多哥。在全世界国民收入最低的40个国家中， 非洲国家有32个（占80%）。非洲民主反复性大的国家的人均国民收入分别为：苏丹（$540）、尼日利亚($493)、赞比亚($401)、冈比亚($382)、乌干达($357)、加纳($333)、塞拉利昂 ($265)。这些国家没有一个超过人均收入$1000, 而且几乎全在$500以下，属于极端贫穷的国家。
人均国民收入低导致民主的挫折和反复，但是一个国家的人均收入与其是否能成为民主国家没有直接关系。图六描述了非洲各个国家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与其自由水平的关系。看起来非洲民主化水平与其国民收入似乎没有直接关系。这里自由指数的范围从1到7, 其中1代表最自由，7是最不自由【5】。赤道几内亚和利比亚这两个非洲最高收入的国家其自由度是最差的。但是这两个国家或许是特例，因为他们的国民收入主要依靠石油。一些研究表明，当一个国家的国民收入主要依靠石油时，其民主化水平就下降，比如委内瑞拉、俄国、沙特等。除赤道几内亚和利比亚外，加蓬也是一个石油国家，所以也算一个特例。把这3个国家除外，非洲人均$3000以上的国家都是民主国家。
图六：非洲国家的自由程度和国民生产总值的关系
（数据来源：世界银行【9】和自由之家【5】）
在非洲的低收入国家中 （人均低于$1,000），民主化程度参差不齐。贫穷的国家如加纳和贝宁是民主化极高的国家，但同样贫穷的苏丹和厄立特里亚则是最专制的国家。这表明，国民收入并不是民主的必要条件。
在非洲的中等收入国家中（人均$1000-$3000），自由指数都在6以下，也就是说极端专制消失了。这当中，人均收入在$3,000左右的突尼斯和在$2,000左右的埃及都在今年初推翻了独裁政权，走向了民主。人均收入稍多于$2,000的阿尔及利亚出现了大规模示威。这意味着，国民收入的提高，对一个国家的民主化进程有积极的作用。
在非洲的高收入国家中（人均收入高于$3000），除了3个石油国家（赤道几内亚、利比亚和加蓬）外，其他的都是民主国家。这包括南非、博茨瓦纳、毛里求斯和塞舌尔。这意味着，人均国民收入的提高，使得民主有了不可逆转性。这些国家有大量的中产阶级人群出现，人们参与社会事务的精力和影响力有极大提高。
今年（2011年）初的北非茉莉花革命，使得突尼斯和埃及都步入民主国家行列。利比亚还在进行民主与独裁的较量。非洲中北部的整个红色板块（不民主国家集群）开始瓦解。同时，苏丹最近的公投中，民主的南苏丹在选举中产生，这样非洲中部出现了一个新的民主国家。非洲会不会迎来1990年后的第二次民主浪潮？我们拭目以待。
但是民主的发展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民主的巩固与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密切相关。目前埃及和突尼斯都面临经济发展的挑战。希望这两个国家能走上稳定发展的正轨，这样才能保证其民主体制的真正巩固。
非洲的民主虽然姗姗来迟，但其发展程度已经走在亚洲的前面。非洲的民主史对亚洲将有极大的启示。
附：非洲民主化历史年表
1956-1957，1个民主国家，苏丹--非洲第一个民主国家。
1958-1959年，0个民主国家，（苏丹退出）
1960年，3个民主国家：尼日利亚，索马里，刚果（布）
1961-1962年，4个民主国家，（上3），塞拉利昂
1963-1964年，3个民主国家，（刚果退出）【尼日利亚，索马里，塞拉利昂】
1965年，4个民主国家，（上3），苏丹
1966年，3个民主国家，（尼日利亚退出）
1967年，2个民主国家，（塞拉利昂退出）
1968年，3个民主国家，（上2），毛里求斯
1969年，1个民主国家，（索马里，苏丹退出）
1970-1971年，2个民主国家，（上1），加纳
1972年，2个民主国家，（加纳退出），冈比亚，【毛里求斯】
1973-1978年，3个民主国家，（上2），博茨瓦纳
1979年，5个民主国家，（上3），尼日利亚，加纳
1980年，6个民主国家，（上5），乌干达
1981-1982年，4个民主国家，（加纳、冈比亚退出）【尼日利亚，乌干达，博茨瓦纳，毛里求斯】
1983-1984年，3个民主国家，（尼日利亚退出）
1985年，2个民主国家，（乌干达退出）【博茨瓦纳，毛里求斯】
1986-1988年，3个民主国家，（上2），苏丹
1989年，3个民主国家，（苏丹退出），冈比亚
1990年，4个民主国家，（上3），纳米比亚
1991年，8个民主国家，（上4），贝宁，赞比亚，福得角，圣多美和普林西
1992年，10个民主国家，（上8），马里，刚果（布）
1993年，15个民主国家，（上10），马达加斯加，尼日尔，中非共和国，莱索托，塞舌尔
1994年，18个民主国家，（冈比亚退出），南非，莫桑比克，马拉维，几内亚比绍
1995年，18个民主国家，（同上）
1996年，18个民主国家，（赞比亚、尼日尔退出），加纳，塞拉利昂
1997年，17个民主国家，（塞拉利昂、刚果（布）退出），利比里亚
1998年，17个民主国家，（莱索托退出），塞拉利昂
1999年，20个民主国家，（上17），吉布提，尼日尔，尼日利亚
2000年，21个民主国家，（上20），塞内加尔
2001年，20个民主国家，（中非共和国、利比里亚退出），冈比亚
2002年，20个民主国家，（冈比亚、吉布提退出），肯尼亚，莱索托
2003年，19个民主国家，（几内亚比绍退出）
2004年，20个民主国家，（上19），科摩罗
2005年，24个民主国家，（上20），利比里亚，布隆迪，几内亚比绍，中非共和国
2006年，24个民主国家，（尼日利亚退出），赞比亚
2007年，24个民主国家，（肯尼亚退出），毛里塔尼亚
2008年，22个民主国家 （中非共和国，毛里塔尼亚退出）
2009年，19个民主国家，（马达加斯加、莫桑比克、尼日尔退出）
2010年，18个民主国家，（几内亚比绍、布隆迪退出），坦赞尼亚
参考文献：
【1】BBC, “Quick guide: The slave trade”, March 2007, http://news.bbc.co.uk/2/hi/africa/6445941.stm
【2】Winston S. Churchill, The River War: An Account of the Reconquest of the Sudan, January 2004, Public domain books
【3】Winston S. Churchill, The Second World War, 1st edition, 1948,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
【4】Huntington, Samuel P. (1991). The Third Wave: Democratization in the Late Twentieth Century, University of Oklahoma Press.
【5】Freedom House (2011). Freedom in the World 2011, Comparative and Historical Data, http://www.freedomhouse.org/template.cfm?page=439
【6】David Beetham and Kevin Boyle， Introducing Democracy: 80 Questions and Answers, March 2009, UNESCO Publishing.
【7】Golder, Matt (2005). "Democratic electoral systems around the world, 1946–2000", Electoral Studies 24: 103–121
【8】胡峻玲：“世界民主在过去40年的发展图”，中国选举与治理网，2011年2月，http://www.chinaelections.org/NewsInfo.asp?NewsID=199201
【9】World Bank, World Development Report 2010，（数据中没有缅甸、北韩等国家）
